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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卫人物:顾方舟

北大医学部 导盲犬C
2024-09-22


1955年,江苏南通1000多名儿童瘫痪,466人死亡。病人手肘、腕不能伸直、脚跟不能着地行走、四肢僵硬无法活动。一时间人心惶惶。随后,疫情蔓延至上海、山东青岛、济宁及广西南宁。这种在1789年就有临床描述的疾病,曾被医学界认为是制造瘫痪和死亡的魔鬼。

大学时期的顾方舟

顾方舟1926年出生,早年丧父,母亲到杭州学习助产,后拖家带口移居天津,挂牌营业成为助产士。1944年顾方舟考入北京大学医学院医学系新中国成立后,选派375位青年前往苏联留学,其中医学生30人,当时在大连卫生研究所从事痢疾研究工作顾方舟是其中之一1955年,顾方舟以论文《日本脑炎的发病机理和免疫机理》取得苏联医学科学院副博士学位。1957年中国邀请苏联专家索科洛夫来华举办脊灰病毒培训班,索科洛夫指名顾方舟帮助他办培训班并进行相关研究。

一个母亲的眼神

脊髓灰质炎又叫做“小儿麻痹症”,是一种病毒引发的疾病。病毒可在消化道内快速繁殖,进入脊髓中的神经元,导致脊髓中的神经元大量死亡,从而引起人体肌肉萎缩、瘫痪乃至死亡。

脊灰病毒还可导致呼吸肌瘫痪。为帮助患者自主呼吸,研发出称为“铁肺”的助呼吸装置

1955年起在中国引发诸多儿童病亡的具体是哪种病毒,直到苏联专家的培训班结束仍未确定。培训班结束后,顾方舟到中国医学科学院病毒学研究所,担任脊髓灰质炎研究室主任。1958年,顾方舟的团队首次用猴肾组织培养技术分离出病毒,并用病原学和血清学的方法证明我国流行的主要是Ⅰ型脊灰病毒。
也是在这一年,一位母亲带着身患脊灰的孩子四处求医无果后,来到顾方舟的单位,哀求刚走出实验室的顾方舟:“顾大夫,请你把我的孩子治好吧,他以后还得走路,参加国家建设呢。”  孩子眼神清亮透彻,但身体已经瘫痪。顾方舟低下头说:“同志,抱歉,现在我们还没办法医治这个病。”面前的这个母亲,眼神从抱有希望变得绝望黯淡。这个绝望的眼神,一直刺激着他,尽快攻克脊灰。
美国和苏联都在试图通过研发疫苗来解决脊灰问题。考虑到当时的中美关系,顾方舟在1959年3月再次到苏联取经。顾方舟和同去的专家发现,死疫苗效果不尽人意,且生产死疫苗所需的很多设备和原材料(包括高纯度的蒸馏水)均需进口,每人需接种3次,每次5美元,这对人口众多但财政并不宽裕的中国来说很难承受。顾方舟在学术研讨会还获悉,活疫苗生产便宜,但有效性和安全性尚未证明,人可能因为服用疫苗而生病

电镜下的脊髓灰质炎病毒

美国sabin教授把活疫苗送给世界各地的著名实验室进行临床试验。顾方舟离开苏联前,请求丘可马夫教授把sabin教授原制的疫苗赠送给中国一些,教授欣然同意,还多送3000人份苏联自产的活疫苗。1959年9月,经卫生部批准,中国医学科学院与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共同成立脊灰活疫苗研究协作组。

顾方舟在苏联学习期间,赠送给妻子李以菀的照片

第一个儿童受试者

1960年,顾方舟团队成功研制出首批脊灰(sabin型)活疫苗。方法是学自苏联的,他们团队亦有不少革新和发明,如用乙醚灌注猴肾。脊灰活疫苗是用猴肾制作的,这种方法能使猴肾细胞产量提高几十倍,不仅能多产疫苗,也能减少工作量。
生产出首批500万人份的活疫苗后,还需要做临床试验。当时国内尚无新药的临床研究指导原则,顾方舟和同事们进一步设计出三期临床试验的试验方案。试验的目的是,证明疫苗在人身上也是安全的。美国Sabin教授的研究就卡在这一关。
顾方舟先喝下第一瓶疫苗溶液,成为第一个成人受试者,实验室的其他人相继加入受试团队。
接下来要证明疫苗对儿童也安全。老百姓谁会愿意让孩子做这样的实验?顾方舟决定背着妻子,先让自己刚满月的儿子服用。

顾方舟和儿子

顾方舟的妻子李以菀回忆道,那些天,顾方舟随时都在关心孩子是否有发烧不适症状,这种反常的表现让她警觉。在她的质问下,顾方舟才承认。他自我宽慰,孩子一定会平安的。在顾方舟的感召下,研究组的成员纷纷给自己家孩子服用了疫苗。所幸,Ⅰ期临床试验顺利通过。之后,顾方舟政府的帮助下,开展Ⅱ期临床试验和Ⅲ期临床试验。三期临床试验下来,得出结论:国产疫苗安全且有效。

“糖丸”灵感

中国当时很少有零下20摄氏度的低温冰箱保存疫苗,要想在更大范围普及液体脊灰活疫苗,并非易事。
有天顾方舟吃完饭,拿起桌上的糖果逗儿子,看到儿子伸出小手要糖的样子,他忽然想,是不是能把疫苗做成甜味的固体疫苗,方便运输也方便服用。经过一年多的研究测试,成功研制出糖丸疫苗。
这种黄白色的糖丸,一推出就受到孩子们的喜爱,甚至有防疫站工作人员的孩子趁母亲不注意,偷偷吃掉几百颗糖丸,后来没什么异常反应,让顾方舟更加坚信疫苗的安全性。顾方舟还想出一个“土办法”把糖丸运输到偏远地区:将冷冻的糖丸放在保温瓶中(编者小学时好像就是吃的这种糖丸)。
1963年,我国共生产1000万人份糖丸疫苗,1964年起产量逐年增加,1980年后,糖丸的年均产量可达1亿人份。

消灭脊灰

1965年,全国逐步推广疫苗,脊灰的发病率明显下降。

1978年起,我国实行计划免疫,1990年全国消灭脊髓灰质炎规划开始实施,1994年9月在湖北襄阳县发生最后一例患者后,至今尚无由本土野病毒引起的脊灰病例。2000年,“中国消灭脊髓灰质炎证实报告签字仪式”在卫生部举行,74岁的顾方舟作为代表,在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参加完签字仪式后,顾方舟把之前一起攻克脊灰的伙伴叫到一起吃饭,饭桌上他借用保尔·柯察金的金句:“同志们,咱们为消灭小儿麻痹症奉献一生值吗?”

大家都答:“值。”

2009年,顾方舟获中国生物医学工程终身贡献奖。他还曾获全国科学大会奖、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终身成就奖等多项殊荣。
2019年1月,在家人的陪伴下,顾方舟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享年93岁。他生前轻描淡写自己:“我一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做了一颗小小的糖丸。”
1944年,顾方舟考入北京大学医学院医学系,在同学眼中,他聪明灵活,是个做外科医生的好料子。但在公共卫生专家严镜清的课上,顾方舟知道了全国公共卫生环境恶劣是多种疾病流行、高死亡率的直接诱因,深受触动。考察矿工卫生状况归来的同班同学的讲述也促使他下决心更改自己的职业规划。据同学称,矿工们衣不蔽体,时常被包工头打得流血露骨头,病死就扔到万人坑里。北大毕业前,谈论未来职业时,顾方舟表态,要在毕业后研究公共卫生。“当医生一年才能救多少病人?我们国家这么苦,正缺公共卫生行业人员,我做这个,一年能拯救成千上万人呢。”


糖丸爷爷

顾方舟

顾方舟(1926-2019

参考资料



徐源著,《使命的召唤:顾方舟传》,江苏人民出版社

江永红著,《中国疫苗百年纪实》,人民出版社

顾方舟 / 范瑞婷,《顾方舟口述史:一生一事》,商务印书馆

新华社纪录片《顾方舟: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

央视面对面:《糖丸爷爷》

相关链接
鼠疫斗士——伍连德
消灭梅毒——胡传揆 


北京大学医学部

特约撰稿人 / 慕月

来源 /《北医人》第7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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