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时代，回看那些已消失的工作

文 风灵

地主家就是地主家啊！太奢侈了吧！竟然用四个人专门负责烧开水，这可比大吃大喝，穿金戴银之类的浪费多了！四个身体健康吃苦耐劳的大活人，做点别的什么不好吗？但仔细想想，放在当时，也是情有可原。那时可没有饮水机之类，不是按个按键，就有源源不断的开水出来。烧开水需要用柴火烧，而且保温水瓶也不多见，甚至连自来水都没有。要保证庄园上下那么多老爷少爷太太小姐随时有开水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恐怕还真的要好几个人来负责。

实际上，近些年桶装水和饮水机普及以前，在大大小小的许多单位里，烧开水确实是件不可忽视的事，虽然未必是全职工作。比如我上大学时，就有专门的开水房，每天只在三餐期间供应开水。当然现在几乎没有这种设置了，但却兴起了桶装水行业，饮水机行业，还有街头三步一家五步一摊的各种饮品店，各式各样的冷饮热饮咖啡奶茶。这些行业创造的价值，雇佣的人工，显然远远超过了从前的烧开水工人。

另一个消失的工作是打字员。我有个长辈亲戚曾经就是打字员，在没有个人电脑，没有各种各样输入设备的时候，打字员是稍有规模的单位不可或缺的存在。记得我大学毕业后在某律师事务所实习时，所上律师的各种法律文书都是靠专职打字员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电脑再打印出来。打印店有专门的打字服务，打一张要好几元钱。那时候经常看到招聘打字员的广告，要求每分钟输入速度是多少多少，待遇也不低。那些十指翻飞打字如风的能手也是我们羡慕的对象。

不知不觉中，打字员没了。现在扫描识别，一页纸只收费0.1-0.2元，价格只有以前的几十分之一，而且速度非常快。当然，更多的时候，人们可以自己解决输入问题，即使不会输入法，也可以用手写或语音输入。

虽然理论上人们完全可以自己输入，自己打印，自己复印，但文印行业却更加繁荣了，从业人数也远超过了以前的打字员。不过，类似以前的打字员，文印店凭借专业设备和专业人员提供一般单位和家庭不能或不便完成的服务。

我曾经在重庆工作过一段时间。山城果然是名不虚传，一般城市只要知道二维的东西南北方向就够了，重庆却是三维的。地图上看起来几乎重合的两个点，实际可能差了几十米的高度，一旦走错不知道要绕几座山才能回来。对此外地的司机应该最有发言权。当时我工作的地方离成渝高速的出口不远，出口处有人常年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带路十元”，也是重庆特有的风景了。

那时候私家车还不算普遍，车载卫星导航更是闻所未闻，带路的生意似乎还不错。当然，车载导航系统发达后，这一行业就不见踪影了。有了卫星导航，即使路痴，走遍天下都不怕了。这样又催生了其他的行业，或是降低了入行的门槛，比如网约车、代驾和跑腿等。要知道，以前出租车司机的看家本领就是熟记道路，哪怕一些很偏僻的小巷子也了如指掌。总不能等客人上了车，报出目的地，再摸出一本地图册来慢慢查吧？

类似的职业还有很多。比如，没有互联网的时候，查电话号码要打114热线，人工回答。114接线员心中熟记上万个电话号码，应答如流。我曾经看到新闻报道，有接线员能背下6万个电话号码，简直是不可思议。

ChatGPT横空出世，人们讨论的最多的话题是它会让多少人失业。但我们回顾那些被现代技术淘汰的行业，可以发现，这些行业的消失绝不可惜，因为那是对宝贵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现在恐怕没人能容忍让人专职去烧开水、打字、指路或背电话号码了。而曾经以这些工作谋生的人，如果生活在今天，应该也不会操心生计，因为现在有许多工作并没有以前那么辛苦（不需要担水劈柴烧火），也没有那么困难（不需要背下上万电话号码或全城地图，也不需要每分钟打几百字），只需要稍加培训就能上岗，而且待遇不比以前的工作差。

很多人担心强大的AI会让那些不太具有创造性，只擅长从事简单重复工作的人没有了饭碗。但其实AI提供的答案或工作成果大体还是通用的一般性的东西，相当于素材，在其之上完全可以发掘出很多细分的个性化产品。而由于通用的部分成本急剧降低，人们对个性化的需求必然大量增加。便如烧开水职业消失后，大街小巷冒出许多各具特色的饮品店一样。所以，人类不必担心AI会让我们没饭吃，相反，节省劳动意味着提高生活水平，极大节省劳动意味着极大提高生活水平。相信要不了多久，等我们回看今天被AI淘汰的那些行业时，也会像我看到刘文彩家的烧开水工那样感叹，我们居然曾经浪费那么多人力去做那些不必要的工作，幸好有了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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